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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园“武探花”大战恶伤兵

——兼记逸龙剧团在广西的苦难经历

作者: 远舟    日期: 2016-6-30    来源: 梧州政协网

 远舟


“万恶的旧社会”,是一句老话。不知从何时起,这句老话似乎变成了一句玩笑话。有那么一些人,热衷于列举“旧社会”的种种“亮点”,借以戏谑“万恶”。

也罢,“亮点”当是真的,“万恶”却也不假。在此,且容笔者诉说一段发生在“旧社会”的辛酸的梨园往事。

侠义“武探花”拔刀助人

肇庆, 1938年1月的某一天。

这一天,注定是粤剧艺人与伤兵“开战”的一天:艺人不堪欺凌,迎战伤兵,血溅戏院,直打得端州古城天昏地暗!

可惜,无论肇庆志书,抑或粤剧史志,均未留下星点印记。

要说“这一天”的故事,须回到1937年12月中旬,地点是省城广州。

其时,粤剧艺人冯吉、盲仔安、梁荫棠大概为了过一把“班主瘾”,自行组班,在广州海珠戏院首演。该班演员除冯吉、盲仔安、梁荫棠外,还有石燕子、蒋世勋、苏文侠、俏丽蓉、谭大中、陆玲珠等,乐手则有林文锐、喉管梅等。

大约一周后,该班离开广州,“拉箱”前往肇庆,在胡氏宗祠对开空地搭盖的戏棚演出。初期也算顺当,戏班正常演出,观众安心看戏。转眼过了新年,亦即1938年1月某日,倏忽之间,祸从天降,戏班艺人与伤兵骤起冲突,情势之危,可谓惊天动地。过程如下:

那日,戏班正在演出“正本戏”(日场),一群伤兵循声而至,强闯戏棚,硬是要看“霸王戏”。

且说那“守闸”(守门员)的,俱是商会从“青洪(红)帮”聘请的,“受人钱财,替人消灾”,任凭伤兵蛮横硬闯,“守闸”亦不退让,与之纠缠不休。

无奈伤兵人多,“守闸”渐渐招架不住,紧急关头,幸得一人“救场”——

此人是谁?梁荫棠也。

其时,梁荫棠正在“棚面”(乐队)帮手打锣,闻得戏棚外人声嘈杂,便远远地盯着。不一会儿,他见“守闸”不敌伤兵,后者即将冲入戏棚,顿时心头火起,大骂一声后,随手扔下锣槌,从腰间拔出“插仔”(匕首),跳下“棚面”,跃出台口,飞一般冲到了闸门。

这位梁荫棠,可不是等闲之辈。

此人大名鼎鼎,日后乃“粤剧南派”表演艺术家,为粤剧界有史以来第一“武林高手”。他生于1912年,卒于1979年,原名梁荫雄,佛山人。幼年入行,先学音乐(乐器),后做演员。他初学“花旦”,十六岁拜“金牌小武”桂名扬为师,专攻小武(粤剧表演行当之一,专演武功戏,如扮演吕布、周瑜、马超、武松、林冲等角色)。

因粤剧之“武”,与广东武术之“武”,素有渊源,梁荫棠又拜广东“武术泰斗”程君侠为师,能将武术精华融入粤剧艺术之中,故而他扮演的小武自成一体,得名“武探花”,行内行外包括广东武术界,皆尊称他“一哥”。而梁荫棠素来崇尚英雄气概,浑身是胆,宁折不弯,自号“牛精小武”(牛精,粤语,意为牛脾气)。

也正是那帮闹事的伤兵,着实让梁荫棠“牛精”了一回。

“打真军”真打伤兵

且说那一日,作为班主之一的梁荫棠闲来无事,便到“棚面”(位于舞台内侧)帮忙打锣,借机观察台上台下。

再说作为“武探花”的梁荫棠,平日里为了防身,习惯把晚上演出时“打真军”用的匕首,亦即“插仔”随身佩带。

所谓“打真军”,乃粤剧行话。

现时香港“八卦”杂志常将影视作品中露骨的色情画面,称为“打真军”,久而久之,人们便给“打真军”带上“有色眼镜”,以为是一个贬义词,其实不然。

旧时有真功夫的粤剧演员,在台上演出“武场戏”时,绝非花拳绣腿,俱是真打,其“拳风”似洪拳、似咏春拳、似蔡李佛拳,有鲜明的南派武术烙印,既实用又精彩,名为“打真军”。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小武等行当演员“打真军”所用的短刀、长枪,都是闪着寒光的真家伙,真刀对真枪,稍有差池,轻则伤及皮肉,重则要命。

因此,凡是敢于“打真军”的演员,均是另类武林中人,其在舞台上对尺度的把握、拿捏,须得达到炉火纯青的境界。曾与梁荫棠并称为“粤剧四大小武”之一的陈少棠说过:“作为粤剧‘武探花’,梁荫棠实为南派粤剧真打实打的开创者。”

这里说的“南派粤剧”,亦可理解为“南派武术粤剧化”。

言归正传----

话说梁荫棠紧攥着“插仔”,冲到闸口,二话不说,照着一个闹得最凶的伤兵,拼尽全力,一刀扎进其背,几乎贯穿背部。那伤兵随即扑倒在地,像断头蛇一样剧烈扭动,哇哇惨叫。

伤兵们万万没料到,竟有戏班的人敢跑出来打抱不平,并且胆敢刺伤他们的弟兄,立时惊呆。稍顷,回过神来的伤兵立即撇开“守闸”,蜂拥而上,把梁荫棠团团围住。

“红衣女”助阵打赢伤兵

且说这伙伤兵有十几个人,虽无“热兵器”,但匕首也还是有的,还有刺刀、铁尺等凶器。梁荫棠“单刀赴会”,在包围圈中左冲右突,闪转腾挪,全力厮杀。

然而,梁荫棠终究势单力薄,纵有再高强的武艺,亦难敌群狼一般凶悍的伤兵。

眼看梁荫棠体力不支,又脱身不得,正是万分危急之际,忽闻一声大喊:“来呀也!”旋即冲出一人,亦是攥着一把锋利的“插仔”,如猛虎一般,杀入包围圈。

但见此人冲到梁荫棠身边,并不说话,只使了一个眼神,双方即以“南派武术”之特有反应,即刻背靠背,互为掩护,共同抵抗“群狼”。

且慢,那前来助阵者,又是何人?

此人姓苏,名文侠,苏文侠也,乃粤剧界响当当的丑生,别号“红衣女”。苏文侠给人印象有三,抽烟、喝酒、好客,平素里幽默风趣,人缘极好,关键时刻,人如其名,一副侠肝义胆。

也是碰巧,那日,闲来无事的苏文侠正在戏棚外转悠,闻说伤兵与“守闸”打斗起来,便凑近看热闹,岂料看到的,竟是梁荫棠“蛟龙被困”,命悬一线!

这位苏文侠果真名不虚传,立时热血沸腾、双目圆睁,眼前场面有如“武场戏”再现,他条件反射般大吼一声,连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情急之下吼出的,竟是舞台官话“来--呀--也--”(发音如京剧)。

且说梁荫棠,正当绝望之际,忽得“红衣女”挺身而出,喜出望外,英雄顿时有了用武之地,遂放开手脚,大战伤兵!

再说那苏文侠,亦非凡人,亦是打过“木人桩”的,武功并不逊于梁荫棠。面对凶悍伤兵,他与梁荫棠互相倚仗,拳打脚踢,直把伤兵当作了“木人桩”。

再说那群伤兵,本是“缺胳膊少腿”的,平日里欺负普通百姓抑或“守闸”还可以,如今遭遇两个不要命的“牛精”艺人,高低立见,很快就被打得抱头鼠窜,逃回了营地。

“木人桩”是何物?

前文提及的“木人桩”,是粤剧界特有的物件,很有讲究,笔者在此多说两句。

“木人桩”,是训练拳脚、手法、身法的器械,其形如人,“桩手”、“桩脚”俱全。练习“木人桩”,乃是南派武功,尤其是咏春拳的基本功之一。传说,“木人桩”是戚继光发明的,又有人说源自少林拳法。然而,“更靠谱”的说法,则是粤剧红船班竖在船头练功用的。昔日,粤剧戏班之红船每每泊岸,便把“木人桩”拔出,插于岸边,用以拴船。

现广州八和会馆的銮舆堂(粤剧打武家的行会),就保存有一架镇堂之宝 “木人桩”,墙上还悬挂着《粤剧木人桩108式》动作分解图。可见,粤剧界真正的“打武家”,是可以与武术高手切磋的。

再者,近年来,大概港片《叶问》风靡之故,许多练家子热捧咏春拳,以为“木人桩”也是“咏春”首创的。其实,伴随着红船岁月的“木人桩”,年龄比“咏春”大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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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团遭报复幸得解围

伤兵逃回营地后,被梁荫棠重伤的伤兵便一命呜呼了。伤兵连的连长大怒,立即带领了全连伤兵,把戏棚包围了起来。

伤兵连长声言:找梁荫棠、苏文侠算账!

梁荫棠、苏文侠深知好汉不吃眼前亏,在花旦霜雾霞的帮助下,躲了起来。

上百号伤兵抓不到人,大为光火,为发泄怒气,遂冲进戏棚,实施打、砸、抢,把演出用的大幕、大鼓等物品捣毁。同时,看到男演员就往死里打,演员凌孟武躲避不及,被伤兵打成重伤,吐血不止。

至此,伤兵们仍不罢休,不分昼夜,围困戏棚,逼得戏班艺人走投无路,要么交人,要么等死。

交人,断然不可;等死,更是不能。为此,戏班使出三个招数自救。

第一招:派人急去广州,请八和会馆调停。八和会馆是粤剧艺人的公会,此等关乎艺人安危的事情,理当出面。

第二招:托人找到了第七战区司令长官余汉谋的母亲。余老太太亦是粤剧迷,喜欢“睇大戏”,便给儿子打了电话,叮嘱其关照剧团。

第三招:这招颇为苦涩。

话说伤兵连的连长也喜欢“睇大戏”,对花旦霜雾霞很是倾心,乃与霜雾霞有过一些交往。而霜雾霞在帮助梁荫棠、苏文侠躲过一劫之后,为了让他们两人彻底摆脱厄运,同时也是为了戏班数十号人的饭碗,乃不计个人得失,独自前往伤兵连连部,找到那位连长,反复求情。

至此,“三管”齐下,伤兵连的连长松口了。

除以上三个原因,戏班还抓住伤兵连的一个“把柄”,即:艺人打死了一个伤兵,伤兵亦打得凌孟武半死。伤兵连若一定要抓梁荫棠、苏文侠问罪,那么,戏班亦可请求余汉谋总司令缉拿行凶之伤兵。

个中利害,那帮伤兵心知肚明。于是,那位连长见好就收,下令撤围,伤兵们顿作鸟兽散。

至此,闹腾了许多天的戏班劫难,终于化解。

故事“演绎”至此,笔者总结三句题外话。

第一句:旧时,粤剧界皆知梁荫棠与苏文侠二人关系非常好,是“老友兼死党”,只说他俩是结拜兄弟,却根本不知他俩原是有“过命”的交情:苏文侠曾救过梁荫棠的命。

第二句:粤剧界曾有一个讳莫如深的话题,即:梁荫棠在解放前杀过人。知情者不愿意说,不知情者瞎猜。秘密却是,梁荫棠果真杀过人,杀的是欺人太甚之伤兵,乃是义举!

第三句:四年前,亦即2012年,广东粤剧界曾举办过一场“梁荫棠艺术创新思想研讨会”,该研讨会侧重于研究梁荫棠的艺术,却疏于探讨其人品,颇为可惜。

戏行中人常说,戏品即人品。笔者不惜笔墨讲故事,正是为了展现粤剧“武探花”梁荫棠那不为人知的豪侠一面,以及他不可忽略的英雄气概。

重组剧团赴广西演出

劫难之后,逸龙戏班转换了一个演出点——新生戏院,恢复演出。此时,被伤兵打成重伤的演员凌孟武已是奄奄一息,生命垂危,却无钱医治。

为此,戏班举行两场义演,为凌孟武筹集医疗费。义演剧目为《海底寻夫骨》,分上下两卷,两晚各演一卷,共筹得银元三百余元,全部送给凌孟武,并派专人护送他到广州住院治疗。

义演后不久,由于戏班收入不景气,梁荫棠萌生去意。一则,与伤兵之战,令其心有余悸;二则,在广州住院的凌孟武仍须人照料;三则,有广州班主伸出援手,邀他“加顶”,且定金不菲。

于是,梁荫棠决定“走人”。他先向另两位班主冯吉、盲仔安辞行,并告之将属于他的“股份”无偿转给“红衣女”苏文侠。继而,与苏文侠、霜雾霞等戏班的兄弟姐妹依依话别。

梁荫棠走时,苏文侠如“梁祝”一般“十八相送”,一直把梁荫棠送至江畔,送落码头,目送客轮远远离去。

不久,蒋世勋、石燕子等几个主要演员,也陆续返回广州,戏班一下子少了几个台柱,行当不全,难以为继。就在这个困难时刻,何逸龙出现了,他主动加入戏班。

何逸龙是肇庆人,因排行第三,人称何老三。他当时二十岁左右,嗜好粤剧,擅长“开戏”(编剧)。加入戏班后,他将自己的一担布景和一箱曲本(剧本)贡献了出来。因而众人推选他为第一班主,并以他的名字作为班牌。

至此,当初由冯吉、盲仔安、梁荫棠在广州组建的戏班,正式改名为逸龙剧团。

正是这个与梁荫棠颇有渊源的逸龙剧团,成为抗战期间进入广西演出时间最长的广东剧团,历时长达五年。

然而,令人唏嘘的是,该团进入广西的第一个点是梧州,五年之后,被迫解散的最后演出点,亦是梧州。

梧州,曾给逸龙剧团带来巨大荣誉和可观收入,但也给剧团成员留下永久的惨痛记忆。

二十多年前,笔者在与多位昔日逸龙剧团的老艺人交谈时,每每提及在梧州的经历,他们无不悲从中来,屈辱的泪水仍旧忍不住落下。

初进梧州大受欢迎

逸龙剧团组建之初,特邀著名的文武生林鹰扬加入,顶替了梁荫棠之缺。原以为凭借林鹰扬的名气,剧团能够增加票房收入,怎奈日军当时经常空袭广州,肇庆的形势日趋紧张,人心惶惶,以致剧团的处境非常艰难。

鉴于此,何逸龙遂决定带领剧团,汇入一路向西的逃难人流,达到梧州。其时,是为1938年农历四月。

达到梧州后,逸龙剧团的第一个演出点是大南戏院。

当时,大南戏院附近是大华戏院、新光戏院,三家戏院挨得很近,如同品字。

在大南戏院演出的逸龙剧团,演员有林鹰扬、谭大中、李华享、霜雾霞、陆玲珠、千岁图、李炳峰、苏文侠、小罗成、梁剑峥、洋玫瑰、张百伟(后二者在梧州加入)等,剧目大多是林鹰扬的首本戏,有《十万童尸》《无限琵琶》《花落春归去》《女儿香》《玉梨魂》《黄飞虎反五关》等。

当时,在大华戏院演出的剧团,演员有李灵霄、黎侠峰、蝴飞飞、梁超峰、余海珊、白少龙、仇飞雄等。

而在新光戏院演出的剧团,演员有程剑峰、玉英英、朱笑珊、花弄影、梁若生、何伟先、白玉麟等。

三家戏院的三个戏班同时演出,类似于打擂台,其中以逸龙剧团阵容最为强大,人才济济,最为叫座。

因而,当梧州商会邀请薛觉先、唐雪卿(花旦,薛觉先妻)、尹自重(音乐家)等粤剧名家来梧州义演时,薛觉先提前去几家戏院“探班”,经过比较,乃指定逸龙剧团为“班底”。

逸龙剧团的演员欢喜不已,因为能够与“红透半边天”的“万能泰斗”薛觉先同台演出,乃是莫大的荣耀,这也足以证明当时逸龙剧团的实力不容小觑。

薛觉先在梧州逗留的时间很短,“加顶”逸龙剧团仅是两晚,头晚演出《胡不归》,第二晚演出《白金龙》,俱是他最为拿手、影响最大的好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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辗转广西演出遭遇坎坷

在梧州演出一个月后,逸龙剧团溯江而上,先后在桂平、贵县(今贵港)、横州(今横县)演出。临近中秋,剧团到了南宁,先是在“特别区”(特许经营黄、赌、毒之地,便于当局收税)演出。三个月后,转到大南戏院演出一个月,然后前往百色。

在百色演了一月余,剧团沿那坡、田阳、田东、平果等地一路演下来,返回南宁,并先后在西关戏院、大南戏院、“特别区”演出。

1939年11月,南宁沦陷,逸龙剧团一行人逃到郊区安吉、心圩一带躲避。因无法演出,有的艺人只能靠做小贩或“摇骰仔”为生。年底,某日,从南宁来了一个汉奸,要逸龙剧团回去演出。艺人们坚守民族气节,拒不为侵略者粉饰太平。为避免汉奸纠缠,他们将身上仅有的一点钱银全部捐献出来,雇请当地农民连夜把戏箱、行李运到心圩,再运到那龙,然后乘船重返百色。

只是,剧团到了百色后,当地人得知他们从沦陷区逃出,恐来路不正,便不准他们演出。幸而得到一位姓梁的邮电局局长担保,问题才得以解决。

1940年10月,南宁收复,逸龙剧团离开百色,第三次回到南宁,在中华戏院演出。

1941年初,剧团转到南宁郊区各村镇演出,大约半年后,又回中华戏院演出。

1942年农历六月,剧团离开南宁,前往柳州,并在东方戏院演出。一个月后,迁往华声戏院时,剧团竟遭受了一场无妄之灾。

那日,临近中秋的前夜(1942年9月23日),逸龙剧团正在演出《墓中生太子》,不料附近的一户人家因炸油豆腐导致失火,殃及华声戏院,把戏院烧毁了,同时,把剧团所有的服装、布景、道具也烧成了灰烬,剧团损失惨重。

自此之后,逸龙剧团的艺人分为两部分,大部分人如霜雾霞、谭大中、白驹全、朱添、林文锐等返回南宁,加入了盲仔安组建的戏班,在西关戏院演出。小部分人如林鹰扬、张百伟、洋玫瑰、陈连光等,则仍跟随何逸龙,继续打着逸龙剧团的牌子到贵县(今贵港)演出。其时,李少卓(武生)、蒋慧珠(花旦)夫妇恰在贵县(今贵港),便应邀加入剧团。

二进梧州遭灭顶之灾

在贵县(今贵港)演出不久,从梧州来了一个在当地很有名的人,名为痘皮八,他邀请逸龙剧团前往梧州新光戏院和南华天台演出,并付了定金。于是,剧团顺江而下,回到了阔别五年的山城梧州。

为恢复“大班头”阵容,何逸龙招收了一些流散在梧州的广东演员,充实剧团。恰于此时(1942年10月),南宁西关戏院被日机炸毁,林文锐、谭大中、霜雾霞、朱添等原逸龙剧团的艺人,先后追到梧州,再度加入逸龙剧团。

当时,除了上述演员外,逸龙剧团的演员还有:张君满、李飞雄、何功武、任志明、林时新、斗布林、梁剑峰、冲天燕、钟钻辉(女文武生)、罗文亮、小罗成、千岁图等,麦少飞、昆仑童、何少荣也曾一度加入剧团。

至此,逸龙剧团可谓兵强马壮,颇有五年前初到梧州之气势。

然而今非昔比,何逸龙万未料到,他苦心经营了五年之久的剧团,即将毁于一旦。他尤其没有料到的是,接了痘皮八之定金,便是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痘皮八,真名卢锡芬,乃梧州警察局侦缉队副队长。正是这个旧社会的警官以及一个叫安南仔的梧州地痞,导演了两场可怕的“万恶”之戏。

先说第一场。

由于演员陈连光支取了一位柳州班主的定金,但同时又与逸龙剧团签了约,只好暂时留在梧州。柳州班主认为陈连光失信,乃委托梧州地痞安南仔帮忙索回定金。

安南仔数次找到陈连光,催其还钱,而陈连光拿不出,很是狼狈,剧团另一位班主李飞雄见状,遂对安南仔说:“陈连光欠的钱包在我身上,由我来还。”

但是,梧州当时经常遭受日机轰炸,观众稀少,票房冷落,因此,即便是班主之一的李飞雄也没钱还给安南仔。

某晚散场后,安南仔带着醉意来到后台,又催李飞雄替陈连光还债,并有意无意地拍了李飞雄一下。一旁的陈连光以为安南仔要动武,就一个箭步冲上去,照着安南仔猛抽一拳,安南仔顿时口鼻出血。

安南仔大怒,自恃学过武术,扑向陈连光。陈连光本是武打仔(武打演员)出身,便毫不示弱,迎头而战。两人打了几个回合,不分胜负。

旁边的李飞雄、张满君、何功武等着急万分,使劲劝架,但无法将之分开。此时,斗布林(林鹰扬之兄,武功极好)闻讯赶来,三两下便把安南仔和陈连光拉开了。

但安南仔并不罢休,非要剧团“摆酒”道歉。强龙不压地头蛇,剧团只好在南国酒家订了两桌酒菜,算是给安南仔赔罪。

当时,剧团方面派到酒家作陪的人有陈连光、李飞雄、何功武、张君满等,而安南仔带来的人则有大头仔、搭棚苏、无耳顺风、牛仔振、牛精张等梧州的地头蛇。

按照江湖规矩,陈连光斟茶向安南仔等人一一赔罪。待到斟茶给牛仔振时,牛仔振突然拔拳打向陈连光。

陈连光不敢还手,仓惶逃跑,安南仔、牛仔振、牛精张等则紧追不放,在南华天台楼下追上了陈连光,将之打成重伤,直至不省人事……

再说第二场。

鉴于在梧州收入不佳,何逸龙等到一个月的合约期满后,便打算带团离梧。但痘皮八却说:“合约虽然到期了,但演出的时间还没够。你们演出最长的一晚有四个半钟头,可有几晚只演了三个钟头。现在要按照演出时间最长的一晚算,差多少,补多少!”

痘皮八还指责剧团演出偷工减料,使他亏了本,要剧团必须为他赚回亏了的钱才能离开。

何逸龙气不过,说:“我是开戏(写戏)的,可以让你赚钱,也可以让你亏本!”

身为侦缉队副队长的痘皮八一向作威作福,横行霸道,见何逸龙胆敢顶撞他,便阴险地笑道:“明天到南国酒家饮茶,再谈!”

望着痘皮八远去的背影,何逸龙始知自己闯下了大祸。

次日,何逸龙硬着头皮来到南国酒家,只见痘皮八已摆下三张大桌,在座的差不多都是流氓打手。

痘皮八故作平静地问:“怎么样,演还是不演?”何逸龙再不敢辩驳,答:“演。”

痘皮八又问:“那你可知错?”

“知错。”何逸龙答。

痘皮八猛一拍桌子,喝道:“那你还不认错!”

何逸龙只得忍气吞声地给痘皮八及其带来的人一一斟茶认错,原以为花钱请三桌人吃饱喝足,事情就可以了结,谁知何逸龙刚迈出南国酒家大门,就被提前等候在外的流氓打手乱拳打倒在地,吐血不止。

何逸龙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捂着鲜血直流的嘴巴,踉踉跄跄地走回南华天台,告诉艺人们,“走不了了,继续演出。”

与此同时,痘皮八命手下把守住南华天台大门,严防剧团的人逃跑。

就这样,剧团被迫多演了二十余日。只是,票房依然冷清。痘皮八见实在是榨不出油水了,同时也是迫于社会舆论的压力,于是“开恩”,放了剧团。

但剧团此时已是一盘散沙,艺人们目睹世道险恶,无不心灰意冷,加上班主何逸龙身心均受到重创,完全失去了继续带团的能力。

万般无奈之下,饱经磨难的逸龙剧团,在广西顽强地生存了五年之后,于1942年11月宣告解散。散伙之日,艺人们悲愤交加,无不抱头痛哭。

时至今日,笔者仍不能忘怀的是,在柳州,一对曾在逸龙剧团演出数年的老艺人、老夫妻,含泪对笔者说:“后生仔,你唔(不)知道,旧社会,我地(我们)艺人真系好惨,好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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