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东明

 

昔日坐落在梧州市大中路15号的“广明新文具行”是我的父亲、时人称谓“大眼眉”的李贡南先生创始的。这间三层楼房，每层约100平方米的砖木结构的店铺虽不甚显眼，但在梧州同行业中确是历史最悠久、资本最雄厚、诚信最高、口碑最好的文具店。

我的父亲少小离乡别井，来到举目无亲的梧州，历经跑单帮、打工仔、摆地摊，以其聪明的才智和吃苦耐劳的精神，以己之力创设“广明新文具行”。父亲在经营上始终秉承质量上乘、薄利多销、诚信为本的宗旨，成为享誉梧州山城的一代殷商。

吃苦耐劳、艰辛创业

我父亲李贡南于1907年出生在广东省中山市小榄镇。1924年，父亲还未满17岁，就随姐夫来到广西梧州市。到梧州客栈住下后，姑丈即时带父亲逛了五坊路、九坊路、沙街、大南路、南环路等当时商贸最为繁华的街市；并叮嘱我父亲，明天将从广州购进的货物在街边摆摊叫卖。货物卖完后将收获的资金到沙街购买沙田柚、荔浦芋、柿饼、桂林腐乳、桂林三花酒、笋干、冬菇、板栗、瓜子等土特产，再将这些土特产交“花尾渡”的船工托运回小榄销售。如此往返于小榄—广州—梧州的贸易，父亲了熟悉货源、价格、运输渠道及各地的人脉关系。

每当父亲回忆其在梧州街边摆地摊买文具及日用杂货的日子，他脸上的表情总是那样凝重、严肃。父亲说，我每天买两打大福饼，一打柿饼，用毛竹筒做成的水壶在客栈装满一筒开水，这就是我每天的早、午餐的干粮了。然后担起货郎担，到锁龙桥、大南路、南环路、大中路、北街、九坊路、四方井、五坊路等街边摆地摊卖货。父亲说，那时候政局动荡，水路运输经常受阻，货源到岸也迟滞；加上当时市民贫穷，购买力甚弱，货物经常迟迟未能卖出，但每天的房租及日常的开销是固定的，所以生活十分艰苦。正当我父亲苦苦地思索谋求出路的时候，偶遇同乡好友李新明介绍父亲到大南路通学书局当了一名打杂工。当时到通学书局当杂工是早上八点开始工作至晚上九点钟。期间只有吃饭时间，没有休息时间；书局只提供一日三餐膳食，但没有工资领。当时父亲年轻、体力好，加上工作认真、踏实、勤快、任劳任怨，故颇得通学书局老板的赏识。

父亲在通学书局工作期间，逐渐懂得了文具、书籍、纸类各个品种的规格、质量、价格，而且还领悟到：文具虽然是低值易耗商品，但它是各行各业办公营业不可缺少的用品；尤其是文化教育行业，更是教师、学生必备之物。从那时候开始，父亲为日后开设文具店打下了思想基础，积累了许多宝贵的信息资源。

如是，我父亲在通学书局有工则做，无工则摆地摊卖文具及日用杂货。这样的日子维持了三年多。由于父亲平时省吃俭用，手头已积累了些许资本。到了1927年春，父亲出资在大南路租了一店铺（原大华文具店旧址）开设“广明新文具书籍店”。同年八月，因店主收回店铺而将“广明新文具书籍店”迁往南环路（即东中路口对面原茂兰茶叶庄邻铺）继续经营文具书籍。

由于父亲熟悉文具书籍的购销渠道及品种、质量，故购买时尽量适应社会各阶层、市民各层次的需求而进货，而且力求质量上乘、薄利多销；对学校、机关等单位大单购货的则送货上门，货到验收后才收款，所以深受顾客及市民的青睐。由于信誉好，货物购销顺畅，资金周转快捷，所以生意日渐兴隆，资金积累也日益丰厚了。

店规严明 诚信为本

1931年秋，父亲向侯姓人家购得了梧州市大中路15号楼铺开设分店，。该楼铺是砖木结构，共三层，每层约100平方米。业务扩大了许多。为了适应日益繁忙的经营业务，父亲返回中山小榄邀请他的大哥和三弟上梧州共同经营业务，同时先后雇请了10名工人，并将大中路15号的文具店改名为《广明新文具行》。不久，撤消了南环路文具店。

随着经营业务的拓展，《广明新文具行》的生意也日益兴隆。但是，由于工人的文化素质参差不齐，个人的道德修养水平不一，在经营中与顾客发生口角之事也时有发生。针对这些直接影响《广明新文具行》声誉的不良现象。

于是，父亲决定加强经营管理和教育员工，对员工约定了对内、对外的店规店约。如对内要求员工：凡在本店工作的员工，无论是亲戚、朋友或熟人，都必须从最基础的打杂工做起；要精通业务，工作上不分份内份外，要互相团结协作；诚实安分，不贪不占；不嫖不赌不抽烟（因店内存放有大量的纸类、簿册和油墨，特别强调店内禁烟）；每晚店铺关门后要打扫卫生，补充货物，结账入库。对外要求员工：热情待客，百问不厌，百挑不烦，残缺商品包退包换，购买大宗商品的要送货上门；诚信为本，童叟无欺。父亲说，还有一条较为苛刻的约定，凡是员工与顾客发生口角、纠纷的，不管当事员工有无道理，都要扣除该员工当月的红利，还要扣除10%—20%的年终奖金。同时，对热情接待顾客，主动耐心向顾客介绍商品，令顾客满怀信心，乐意在店铺购买文具用品的员工，不仅当月有额外的嘉奖红利，年终奖金亦有额外的奖励。

父亲说，自从有了店规店约，尤其是有奖有罚的约定，极大地激发了员工的积极性和工作热情，使《广明新文具行》的经营面貌焕然一新，顾客盈门。但是，父亲的外甥（即我的姑表）自持老板是自己的舅父，无视店规店约，不仅经常在店内抽烟、饮酒，而且晚上经常到抚河的花艇嫖赌饮吹而夜不归宿，次日早上归来倒头便睡，在员工中影响极坏。我姑表的劣行虽经父亲多次耐心教育、劝导仍不思悔改。无奈之下，父亲只得忍痛将其逐出店门。其间，我的祖母和九姑姐曾分别向父亲替姑表求情，但父亲却毫不留情地说：“我这样做实在是迫不得已，因为店规店约不是只对工人的，而是对全体员工包括我在内都有约束力的，大家都在店规店约上盖章画押，就必须严格遵守；我也必须切实践行店规店约，否则，整个《广明新文具行》就乱套了”。

父亲在加强经营管理和对员工教育的同时，严格把好商品质量关。当时《广明新文具行》经营的文具纸类既有国产的，也有进口的，亦有自己研制加工的，都一贯坚持货真价实、物美价廉，从来不掺杂使假或以次充好，以假冒真；一旦发现有顾客反映残缺商品的，都会诚心诚意的全额退赔；宁可自己亏损也不能亏损顾客。父亲经常教育员工，生意不论大与小，赚钱不论多与少，都要取信于民；宁可顾客负自己，不可自己负顾客。这是撑稳《广明新文具行》招牌的最根本的法宝。

为了方便顾客，特别是购买大宗商品的顾客，都实行送货上门，货到收款的便民措施。当时，父亲买了两部进口自行车，一部品牌是“客家佬”，另一部品牌是“三枪”；还从上海购进了一部前头安装有载货拖箱的脚踏三轮车。父亲说，两部自行车既可作小量商品送货使用，也可作业务联系使用；脚踏三轮车则专门作大宗商品送货使用。这样既方便于顾客，又招揽了不少生意。

《广明新文具行》自1926年开张经营以来，历经十多年的打拼，生意一年比一年兴旺，也积累了相当雄厚的资金。为了进一步扩大业务，父亲在广州上、下九路之间的德星里租下了一间店铺，店铺取名“广生昌文具店”。广生昌文具店既作文具销售，有作为办庄使用。主要负责从上海、天津、广州、香港等地购进文具、纸类等商品，除部分商品留在广生昌文具店销售，其余都取水路运输发运到梧州《广明新文具行》。父亲委托我的叔父在广州全权负责广生昌文具店的业务；并购置了杨巷路淘沙氹25号私宅给叔父一家人安居。同时，父亲于1941年在梧州向梁姓人家购置了大中路24号（旧门牌）楼铺。该楼铺占地面积约90平方米，共三层；地层前段约20平方米作文具销售，后段约70平方米作纸类、簿册加工使用，二、三层作货物仓储及工人住宿使用；该楼铺取名“文英文具店”。

那时正值抗日战争年代，大陆许多城市都相继沦陷了，有些大学及著名的民主人士都往云、贵、川等大西南及桂林等桂西北迁移避难，那里的文具远远供不应求。于是，这些迁往大西南、桂西北的大学及著名民主人士便慕名前来梧州《广明新文具行》大量采购文具和纸张。他们十分喜欢《广明新文具行》出售的文具，说这些文具、纸张质量上乘，价格实惠。更令他们满意的是，父亲还委派员工为他们联系货船，从水路将文具、纸张运回他们的驻地。所以，这些远道而来的顾客经常慕名前来，满载而归。后来，由于彼此建立了友谊和信誉，他们只要打个电话来要货，《广明新文具行》就会按要求发货了。

那时候生意十分红火，各种文具和纸张供不应求。这是自开设《广明新文具行》以来遇到的第一次商机，父亲马上抓住这个机会，不仅加大了从广州、天津、上海和香港的进货量，而且还从香港购进了切纸机和抄纸机；根据顾客要求的各种规格纸张进行切、抄加工。簿册类文具除了从外地购货销售外，还利用购进的各类纸张，委托印刷厂设计、印刷各种簿册，然后自己切、抄加工，再装订成册。当时自己加工装订的簿册共有：算数簿、练习簿、作文簿、语文簿、描红簿、九宫格大字簿（后来改为九方格大字簿）、会计账簿等。自己加工的簿册很有特色，其封底都印有“广明新文具行制”和经营的品种、店铺的详细地址和联系电话；算术簿的封底还印有乘法口诀表“九因歌”，这些簿册深得顾客的喜爱。父亲最为自豪的是，自己还研制了质量上乘的印泥油和油墨系列产品，并且以“风帆牌”为商标在梧州工商局注册。这种印泥油和油墨系列的四个产品不仅质量好，而且价格比上海的产品低廉很多，故产品畅销粤、桂两地及大西南几省。父亲曾经很神秘地对我说：“广州有一商家曾经出高价想买断我的印泥油配方和油墨配方，都被我婉言谢绝了。因为这些配方是经过我几年的反复研制、调试而配制成功的，它是我的得意之作，是体现我的‘人无我有，人有我优’的经商风格。这两个配方我至今依然安安稳稳地秘藏着”。

在三四十年代，国家正遭遇外敌欺凌、战火连年不断。水陆交通经常受阻，各类物资、商品奇缺、物价暴涨。这时候，各个行业都有一些不良商家在经营中或掺杂使假，以假冒真，以次充好，或抬高物价，趁机发国难财，但我没有这样做。父亲表情十分严肃地说，国难当头，我虽没有治国安邦之才，但也要体恤民情，为国分忧。如果趁国难之机扰乱市场物价，坑害百姓，那会成为千夫所指的罪人。所以广明新文具行销售的文具价格一直保持平稳，质量始终保持上乘，也因此在同行业中口碑最好，信誉最高，生意最旺。

1943年夏，父亲向本市李姓人家购买了座落在东正路65号（后改为56号）私宅。该屋宅占地三分八厘七毫（约258平方米），为两层砖木结构建筑，其南、北各有一小一大两个晒棚。只可惜，父亲的幸福美满生活才刚刚开始，就被日本侵略者的铁蹄踏破了。

从1937年9月日本侵略者第一次用飞机轰炸梧州高旺飞机场开始，以后越发猖狂，不断派飞机轰炸梧州城区；更有甚者，国民党政府竟然不顾人民生命财产的安危，在梧州实行“焦土抗战”政策，于1944年指使盟军派三批飞机轮番轰炸梧州，致使梧州城区的大南路、小南路、南环路、大中路、竹安路、五坊路、四坊路、九坊路、沙街等繁华市区成为一片火海；当时大火燃烧了三天三夜，死伤者不计其数。在日军和盟军飞机的轮番轰炸下，梧州城区繁华街市的商铺及民宅已成一片废墟。

1944年9月梧州沦陷。自始，父亲携老带幼，拖儿带女以及我的伯父、九姑姐、堂姐和工人一行20多人，踏上了艰辛险恶的避难之旅。

和衷共济 好善乐施

1945年8月梧州光复。父亲劫后余生，遂带领全队人马返回梧州。

回到梧州，父亲看到的梧州到处都是断桓残壁，一年前繁华街市的商铺和民宅已成一片废墟；大中路没有一间完整的房屋；父亲开设的广明新文具行和文英文具店都被炸毁了，东正路65号私家住宅也被炸毁了，真是满目苍夷，无家可归。面对如此悲惨凄凉的景象，父亲没有半点畏难退缩，而是动员全体员工重建家园。父亲一方面组织人员先在文英文具店搭建简易的临时居所；另一方面动员全班人马，将其分成几组，把从龙圩运回的货物在市区几个主要的街道摆地摊经营文具以维持生活；同时，向他在香港的七妹（即我的七姑姐）借资重新修建广明新文具行和文英文具店。1945年底，父亲在同行业中卒先将修建好的广明新文具行和文英文具店重新开张经营文具生意。

梧州光复初始，百废待兴，人们重建家园的心愿十分迫切。各行各业，各街各市都在抓紧时间修建店铺、房屋，都在抓紧时间重整业务。许多学校如广西大学、梧州高中、梧州女子中学等学校都纷纷从外地迁回梧州重新办学，故文具、纸张的需求突显紧缺。父亲敏锐地觉察到这又是一次难得的商机，他紧紧抓住这个机会，再次向他的七妹借资，通过广州的办庄从广州、上海、天津、香港等地大量购进文具和纸张供应市场。那时候，广明新文具行和文英文具店销售的文具、纸张始终秉承质优价廉、薄利多销、诚信为本的宗旨，所以顾客络绎不绝，生意十分红火，以致晚上两店铺经常要延长经营时间以满足顾客的需求。广明新文具行和文英文具店能在短短时间重建开业，生意如此兴隆，令当年梧州市很多商家十分羡慕。广明新文具行和文英文具店重新开业后，经过一年的运作已恢复元气，生意日益兴隆。

梧州市各行业有些商家经历过沦陷的劫难后，虽然光复了，但只能修复店铺而无资金重整业务。如大华文具店的经理张永标、建国书店的经理胡承典、广生堂药材店的经理左镜明等都因缺乏资金无法开张营业而一筹莫展。他们时而向父亲诉苦；时而试探着祈盼能得到父亲的帮忙。父亲很同情这些老朋友的困境，都先后给予他们资助；和他们签订一年之内无息借款的协议，一年后如不能还款则按银行同期利息计算。这样优厚的借款条件在当时各行业中是绝无仅有的，父亲也只在最挚交的商家朋友中通用。那个时候，商家之间短期的资金短缺是常有之事。他们无需到银行贷款，挚交之间都是短期无息借款；仅立个借款凭据，彼此之间靠相互信任往往就能解决燃眉之急。这种和衷共济的商业信贷行为是商家彼此之间以诚信为本，历经长期的交往而建立起来的真诚的，愈久弥坚的友谊和信誉的体现，是商家之间同舟共济、患难与共、扶危济困的有效举措。

我与父亲谈及他的经商之道时，父亲一本正经地说，在商海竞争中，有人急功近利，那是鼠目寸光，不是长久之计；有人视“同行如敌国”，那是人为树敌，最终会成为孤家寡人而被市场淘汰。我经商近三十年深深体会到孤掌难鸣的道理，唯有以和为贵，与人友善，和衷共济，诚信为本，以优质取胜，薄利多销才能在市场中立于不败之地。父亲曾深情地告诉我，做生意有许多生财之路，就看你选择走哪一条路。我是选择质量上乘、物美价廉、薄利多销、诚信为本这一条路，因为走这条路既可以取信于民，广播声誉，立稳市场根基，又能广泛招揽顾客，加快货物和资金的周转。不要小看每一周转赚的钱不多，只要不断地、快速地周转，不失时机地让利抛售滞销商品，这样持久地运作下去，钱自然就赚得更多了。

父亲说，过去生意人习惯早上到大东酒家饮早茶，在那里可以交流和获取许多商业信息 ；在那里可以与商家洽谈生意。那时，父亲与大华文具店的张永标、新生文具店的劳燕贞、毛笔店的杨桂和、建国书店的胡承典等既是同行业的老板，又是挚交好友。大家早上在酒楼饮茶交谈甚欢；彼此之间互相交流行情信息，也会互相倾诉资金短缺、商品脱销或滞销的苦衷。由于父亲在他们心目中资金最雄厚，信誉最好，每遇到这种情况，他们都想听听父亲的意见。父亲也会尽自己力所能及，有时会向他们提些合理建议化解困境，有时也会伸出援手资助他们。其实，父亲有时也会求助他们。如父亲有时会出现纸类脱销而得到劳燕贞的援助。父亲与这些商家挚友在商海中建立的友谊一直延续到晚年。

广明新文具行出售的中小学生使用的簿册很多都是自己加工的，尤其是最后一道工序靠手工用针线装订成册。这道工序的工作除了少部分由我们兄弟姐妹课余装订外，大部分都是发包给街坊邻里去完成的。有的街坊装订的簿册不是很规范，有的甚至漏装订了。每遇到这种情况，父亲都会微笑着对街坊说，不要紧，簿册我都全收了，不扣你的装订费，但以后多注意就是了。父亲对待这种情况是很宽容大度的，他常说，得饶人处且饶人，不要因一些鸡毛蒜皮小事和人斤斤计较。

梧州地处广西最东部。广西全境约80%的大小河流都汇集浔江、桂江流经梧州再注入西江和珠江。因为这个自然地理的因素，梧州几乎每年的夏季都被洪水浸街。一旦洪水浸街，很多受灾市民无家可归，生活无着落，是很可怜的。每遇到这种情况，父亲都尽自己力所能及向政府捐资救济灾民。还有，梧州光复后，很多学校如广西大学、梧州高中、梧州女子中学等都从外地迁回梧州重新办学。这些学校当时办学资金十分短缺，都分别向社会呼吁资助。当时父亲的财力虽然不是很充裕，但也尽自己的绵薄之力鼎力相助。解放后，1950年宁远中学开办，那是一间商会筹办的私立中学，父亲也尽自己的能力捐资办学，父亲说那是他捐资最多的学校。我的二哥也刚巧在那年考入了宁远中学。

父亲曾经对我说，我之所以那么热衷捐资办学，因为学校是培养人才的地方。有了人才，国家才有希望繁荣昌盛。

1949年11月下旬，中国人民解放军入城，梧州解放了。新生的人民政权，很快就稳定了社会秩序。在梧州市政府的领导下，各行各业的生产经营日趋稳定，文具和纸张的需求更显得供不应求。父亲敏锐地意识到，这是第三次商机的来临。父亲紧紧抓住这个商机，筹措资金大量进货供应市场。父亲说，那时候货物的进出十分繁忙，他也和工人们一样，一条“搭膊布”搭在肩上，用竹杠抬，用肩扛将货物搬进仓库；往往今天搬进仓两三天，已有客户要货又要将货搬出仓库。脚踏三轮车和自行车的送货更是忙个不停；大西南和桂西北的客户也经常来电话催促发货。父亲每谈及此总是眉飞色舞地说，那个时候，每个人都经常做到汗流浃背，十分疲劳，但是看到生意这样红火，货物和资金周转快捷顺畅，心里总是甜滋滋的，这点辛苦就不在话下了。

1950年10月，梧州市开展轰轰烈烈的抗美援朝运动。工人、农民、学生踊跃报名参加志愿军；市民纷纷捐钱捐物支援前线。父亲也踊跃加入捐资捐物的行列，他不仅捐资给政府购买飞机大炮，还将自家使用的铜质运水炉、铜质水煲、水勺、铜面盆等全部无私捐给政府，以他的实际行动支援抗美援朝。

那时候，在梧州市政府的领导下，社会治安稳定，各行各业的生产经营欣欣向荣；各阶层，各单位举办的体育活动也开始活跃起来。但是，梧州市的体育用品奇缺。于是，父亲又抓住这个商机，从广州、上海、天津购进各种球类、球拍、球鞋供应市场。但是，球衣、球裤十分缺货。父亲说，我突发奇想，何不自己动手制作球衣球裤供应市场？于是，由父亲动手剪裁、我母亲动手车缝，用自己研制的油墨印刷号码的球衣球裤很快面市，而且竟出人意料地被抢购一空。

为了进一步扩大自产自销的商品，尤其是学生常用的簿册。尽量减少外购。父亲再次从香港购进切纸机和抄纸机，并将其安置在文英文具店。从此，文英文具店遂成为文具加工厂和仓库。广明新文具行自产自销的簿册及各种规格的纸张不仅行销本市及附近的县城、乡村，也深得大西南几省及桂西北顾客的青睐。

父亲曾经很自豪地对我说，当时有能力购进切纸机和抄纸机的商家中，广明新文具行购进的切纸机和抄纸机的性能和质量是最先进的。直至公私合营后，梧州百货公司文具加工厂使用的切纸机和抄纸机仍然是广明新过去购进的机器，但无人懂得操作。后来，还是百货公司的领导贾春荣经理委托父亲找到以前在广明新文具行懂得操作这两台机器的何以德（何以德在公私合营前离开了广明新）回来操作并培养了几个徒弟。

1956年，梧州市实行资本主义工商业社会主义改造。父亲与广大工商业者一道，积极响应党的号召，于同年参加了公私合营；被市政府任命为公私合营文化用品总店副经理。之后，历任百货公司文化中心店副主任、大华文具门市部副主任、百货合营总店副经理；1950年至1954年父亲在市书报文具业同业公会任副主委；1952年加入市工商联；1957年加入市民建会；1958年至1966年5月在百货业同业公会任副主委。

公私合营初始，百货合营总店的贾春荣经理（公方经理）十分看好父亲的营销策略和管理方法，经常与父亲商量如何抓好营销和管理等工作。如有些滞销商品压仓时间太久，贾经理则委托父亲想方设法销售出去；对有些门市部的货柜，货架摆放零乱，管理混乱等现象，也按父亲的意见彻底整顿；对文具加工场也按父亲的意见做好设备的摆放，工作岗位严格按照流水线作业设置等加以整顿。使文具加工场的设备安置、各种原材料、半成品和成品的摆放井然有序。

父亲历经近30年的艰辛打拼所取得的丰硕成果，并非昙花一现，而是天道酬勤的厚积薄发，是大自然规律永恒不变的真实写照。